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克柯河的回忆——仅以此献给共同战斗过的兄弟们(邵维诚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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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地方有名气了,听说雄壮的年保也则雪山下发现了金矿,淘金者接踵而至,那是我曾经发现毒砂矿的地方;克柯河流域荒凉了,饱受山原大骨节病折磨的垮沙村民,离开了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故乡迁居别处了,那里变成了无人区,不知道该是怎样一片景象。而我们踏进那片山林的时候,美丽的克柯河流域正值一派风吹蚕豆花香,青棵麦苗黄的诱人季节。

那个早晨,从帐蓬一出来匆忙吃了早饭,怀揣两个馒头,备上驮鞍,上面加上被子捆牢就向山沟深处出发了。小组共七人,五个我们,两个民工,我们五个人又分成三队,任务太紧了,胖子和民工搬迁我们的后勤物资,由克柯河主沟出发经过两个大沟口进入则囊沟内(他是这样记地形的)向前到沟尾安营扎寨,预计到达时间为下午五点过,我和物探李填图沿第一条沟进山,沿垮山与森林交界的地段向前,张师和肖二沿沟淘砂取分散流,进沟后我们相约在沟尾处吃那两个馒头后翻山进入则囊沟,回到宿营的帐蓬和胖子会师,预计时间是下午七点钟。

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,远远不是我们预料的那么顺利,更没想到这一晚却和一个全区调人难忘的日子联系在了一起!那样深刻,那样刻骨铭心。

进入沟内才发现根本没有路,也不能希望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;分开干吧,我的好兄弟们。

沿着垮山与森林交汇的那个界面,地质露头好可路却很糟,一条条毛毛小路一不小心就会把你引到大大的盘羊窝里,一堆堆新鲜的盘羊粪,令人窒息而害怕,静静的山路上,听得到自己的心跳,遇上了你就会粉身碎骨啊!在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下再加上滑垮的流砂坡,高一脚低一腿在坡上艰难的行进。俗话说一步一个脚印,这儿连个脚印也没有。朝沟中望去,黑压压一片森林,哗哗的水流声,任你高八度地喊破嗓子或者学着赶牛的打着喔喝,张师、肖二都没有一点回音,我知道他们的艰难比我们更甚。

终于山和沟的高差越来越小了,终于小小的平地,绿油油的草开始出现了,止不住兴奋的心情随即被静得可怕的山林抑制了,兴奋而又胆怯。抽支烟,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抽支烟了,我的“向阳花”。然后捡点柴,物探李,用饭盒烧点水,该是会师的时候了。

当我抽完第三支烟的时候,淘沙盘打着铁锹的声音终于越来越近了,而这时的山林正沐浴在夕阳的余辉中。林区雇来的瘦马,也全身大汗淋淋,不停的喘着粗气,特别是我那匹黄不黄、红不红、白不白的瘦马,累得想在地上打滚,就像我一样。而由它和我导演的难忘一幕这才开始!

当两个烤得焦糊糊的馒头就着烧开的山泉下肚的时候,“向阳花”早被我扔进了沟里。帐蓬里“飞燕”的吸引,让我扔下一个苦苦的烟头,开路吧!我说,起身时才突然发现,林区的夜晚特别的来得早,夜幕正悄悄的降临,呼啸而来的林涛声,让我预感到:麻烦来了!

马不能骑了,它也不让你骑了!物探李在前,张师在次,肖二却排在了三,我断后,多年合作的老规矩,慢慢向沟尾的山峰爬去。这时如果苍天有眼,它会看到夜幕已完全吞没了几个爬山匠的身影,朦胧的夜色,寂静的山谷,几个小小的可怜的身躯。

壁陡壁陡的山,每走一步都得付出长长的几口喘息,我那可怜的马已完全靠前拉后打才肯勉强前行,它脚上的铁掌掉了,每走一步都把头向一侧甩。疲惫不堪的我们几乎时时都有被马拉下悬崖的危险,连吆喝带打,一个小时过去仅爬了不到五十米。“把马丢了吧!我们把被盖卸下来背回去,明天再来找马!”夜光下,一张张汗流满面的脸,“那行吗?明天有明天的工作,马不在了是你赔还是我赔!”一根筋的我!“没办法,那走吧!”那时的人老实得多!终于迈过林区进入寡山了,山峰的影子在我面前已清晰起来,过了这个山峰向右转下山下沟就可以回到帐蓬,回到那荒原里的一点温暖里了,又可以吃胖子黎久久等待、热了不知多少次的饭菜了。

情况在这时却发生了我意想不到的改变!

我那匹杂色马打死也不走了,也许是我的体重这一天让它负荷重一些的原因,它开始惩罚我了。寡山上多条打猎人走的毛毛路,向上斜走是共产主义,它却要穷过渡,横起走,无论如何也打不回来,一旦横上路,回头也难了,我身不由主的跟在后面甩掉缰绳,为了不赔这匹马(打死我也赔不起)。向上的人越来越高,我却越走越远,喊了几声,答应几声,没办法,怪不了谁。天已太黑了,人也太累了,上去的想回头下来都难。那马你不走它也不走,你一走它比你还快,被子拿不下来,还有地形图,笔记本和我赖以生存的罗盘,我怎么办?抬头望望苍天,依然是一张夜光迷人的脸,寂静的山林,除了哗哗的水流声依旧,什么也看不见,跟着它走向哪里?黑洞洞的前方万一出现盘羊怎么办?这可是狭路相逢盘羊胜啊,我怎么也勇不过它吧,一阵阵恐惧袭上心头,这时我的身后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,担心的事情好象终于发生了。“老二,等我一下。”身后传来肖师的声音(我们那时不叫老大,叫老二)黑夜中那样的亲切、温暖,只有经过孤身一人在森林黑夜中行走的人,只有经过恐惧包围绝望的人,才能理解此时的一声呼唤对我意味着什么!当我不同意丢下马回帐蓬的时候,已经意识到回帐蓬的希望很小了,因为我那匹马无论如何也不肯向上爬半步了,只是有一丝侥幸的心理而已!如今果然我和这马导演的艰难,累及了大家,丢下马第二天叫民工来找,不也是一个很的办法么。我怎么如此死脑筋一个呢?在我深深自责的时候,他们不但没有一丝的埋怨,反而放下高度从山上又折下来找我,我感动了,一股暖流从我的心里涌出,喉管一阵阵发热,多好的兄弟!多好的战友!“他们叫我下来接你,让他们回去先给胖师报个信,我们沿这条小路向前走,前面有条小沟,淘砂时我就注意到了,我们从那里往上爬”,马抓不住,向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。

马在前,肖师牵着他的马在后,我在中间,一阵无声的急行军,终于在期盼中到达了那条记忆中的小沟尾,向前没有了路,向下是陡崖,马终于乖乖的站住了。“现在你该听我的了,人命比马命重要,把被子拿下来背起,我们把马栓在这里,绳子放长点,明天叫民工来牵”。我们把马缰绳捆在崖边的一棵碗口粗的桦木树上,把被子和地质包背在了双肩上,向那个山峰爬去。

没有了马的牵累,我们轻快了一些,饿过了头的身体此时反而涌出了力量。还好夜色下的小沟不但坡度不陡,反而没有乱石绕脚。一阵喘息和偏偏倒倒,双腿打架的脚步终于上了山脊。朝下一看,虽然还有淡淡的月光,十米以外却根本是一遍漆黑,依然是一片森林,依然是一片寂静,依然是一丝恐惧。“管他的,先梭下去找森工部门骗点饭吃,明天早上再说!”话音未落人已顺流砂坡下去了十几米。我想我不能再反对了,已经反对过一次了,我也下去吧,听天由命!大概下到五六十米的时候已接近林区了,前面两三米都看不见,用电筒照了照,一身冷汗顿时冒了出来,我们到了一个悬崖边上,如果刚才收不住脚的话,我们已经交代了!肖二还打着电筒沿坡边寻找下去的路,我这时反而清醒了起来,大丈夫临危不能乱方寸,那地质图上的地形地貌渐渐在我的头脑里清晰起来,“肖师,我们得原路爬回去,这条沟是通青海境内的斑玛沟,长得很,下去我们可能找不回去了。”肖师终于在我的坚持下,面临恐惧选择了沉默。

有时感悟人生,在十字路口或分岔口,一步走错会导致终身命运的改变,在艰难选择面前,由于优柔寡断而丧失命运的时机。我庆幸在那个时候作出了正确选择。

那座山峰像个鸡爪一样,撑开的五指尤如五个山背,爪与爪之间就是深不见底的沟谷,“失之毫厘,差之千里”是我们当时在山顶的真实处境。眼前所在的这条沟尾后来我们去工作了,是从沟口进去的,不要说森工局,连个牛棚子也没有,从沟口进来我们整整走了三天,沟内的毛毛路全在水中横穿,没有马和牛,人根本无法通行。我们本该从鸡爪的右侧上去然后下沟就是我们期盼的地方,在马“横行霸道”的时候,我们却转到了它的左侧,中间隔着一条刀切斧凿的斑玛沟,我们如果从斑玛沟下去(即便能够下去)后果是可想而知了。

今天必须拼命了,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,还是得爬回去,生命和生存的渴望,老婆孩子的期盼,我们必须爬回去,当我们重回“鸡爪背”的时候,人在云中的梦幻,昏昏沉沉的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。顺着原路终于回到小沟尾,我们的马依然在树下站着,我们却倒了下去,再也不想爬起来。

选择了一块大石头,足足可以睡下我们两个人,狗皮往下一垫上面就是套子鸭绒被,一头钻进去的时候,我想这里就是盘羊、老虎来了也不会再起来了。卸下背包时,“咚”一声沉重的声音,一坨重重的东西从肖师肩上掉下来,我刹那间明白了,我又感动了,又一股热流从胸腔涌向喉间,这个要把马丢下独行的老二,居然在筋疲力尽、生死颇测的艰难时刻,将几十斤重的重砂和泥土样背在肩上而不肯丢弃,爬上爬下近两个小时,这个平时看起来平平常常的老二,内心深处却有着如此对同志的侠义和对工作的强烈责任心!试想一下,几十斤重的样品加上和我一样的行囊,比我多付出的体力应该是多多少,最感人的是,一切都是无声无息进行的。

“老二,喂,饿了没有?”“那还用说,睡吧!”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递到我的嘴边,半个馒头,木渣般的冷馒头此时却胜过山珍海味,三下五除二就到了我的胃里。“再享受一下神仙的感觉吧!”话音刚落,鸭绒被里伸出一支白白的烟,红芙蓉(俗话说不抽烟的人有好烟,不喝酒的人有好酒),我想起我丢在森林丛掩沟中的“向阳花”。“这回百分之四十的调资会有哪些人啊!”“不知道,我也想啊,猴帅精着呢!”“我们这个608小组可是连续多年的先进集体了,连年都在深切割区里钻,什么时候能到草坝子去跑跑马,看看成群的牛羊……”,在喃喃的低语中,他很快进入了梦乡。我却像失去了睡意,对荒原夜空的不安,对林涛吼声的恐惧,那一夜,我想了好多,好多。

当后半夜被一阵阵狂风呼啸以及我们那两匹老马哀嚎声惊醒的时候,天地已是换了另一副面孔,当第二天早上从盖着半尺厚雪的鸭绒被爬出来的时候,我不曾知道这一次的历险在我经历的多次历险中,在我野外地质的生涯中,会留下如此深刻的记忆,甚至留恋。

只有在生死悠关的时候,人的真情流露才能体现人的本质,只有在患难与共的时候,人与人的友情才是那样的纯真。

在我们经历这场惊险的同时,邻区战友发生的事情让我和你都终身难忘,我是回工作站后得知的。

一九七九年六月九日,我们相邻的战友刁开祥、吴传伟牺牲了,他们在生命即将走向终点的时候,仍将航片包、物探仪藏在大树下,保护了国家的财产和资料,大雪和寒冷、饥饿无情地将他们埋藏在了异乡。

那正是我们历险的那个夜晚!如果不是驮鞍,没带那床被子,没有那半个馒头和那支烟,多半我也难逃过那夜的风雪,甚至还累及到别人。

一九七九年六月九日那个夜晚,上半夜是晴朗的,甚至还有一丝月光,让人毫无防备,就和今年五.一二地震一样。雪是后半夜开始下的,雪卷着风,风夹着雪,发出一阵阵恐怖的呼啸从我们身边凶猛的刮地去,在狂风中,在飞雪中,狭谷震荡、森林怒吼,倾刻间将世界变成了白色。卷屈在鸭绒被里的身躯,麻木的双腿,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寒冷,手指伸出被子,立即像刀割一样被夹着雪弹的雪风打得生痛,难以想象他们居然在风雪交加的夜里,行走在荒蛮的山林里离住地仅仅只差三公里。

六月下雪是高原上经常的事情,但一九七九年六月九日夜晚的那场又突然又猛烈的暴风雪,却是高原上罕见的六月雪。

当岁月不小心悄悄滑进秋里的时候,我常常轻轻抚摸年轮,思绪逆流而上,回到那用鲜血和汗水艰难攀登过的野岭深山,用智慧和勇气丈量过的雪山草地。那里曾装满了我们年青时的希望,寄托了我们一代人的理想。我们曾经为这个希望和理想,在那里拼搏过,努力过,奋斗过。那里曾经有过我们的欢乐与幸福,也有过我们的失望和痛苦。

而今胖子和物探李已经离我而去了,思念他们的时候,我就会想起我们这一次经历,想起那些为地质事业早逝的年青生命,黄立言、李廷波、曾令红、吴连仕、李正田……想起那漫漫无垠的草地,想起那终年不化的年保也则雪山,想起那场该死的六月雪。

后记:不管这篇文字能不能见天,我了却了久久的深重的心愿,为勉励生者,怀念逝者。

2008612

发布时间: 2016-10-17      浏览次数:1721       新闻来源:川地区调队       作者:邵维诚 上一篇 下一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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